翌日,鸿帝高坐龙椅之上,发下两道旨意。
一是商路已通,商贾之税提为十五税一。
二是,在大周境内清查人口,重造户册,若有隐匿人口者,自报免罪,若拒不报者严惩。
这两首旨意一出,众文武百官骇然变色,清查人口重造户册还好说。
反正每十年,大周都要重造户册清查隐匿人口,虽然大周律所规,隐匿人口逃避赋税与徭役是大罪。
但各门阀世家都有隐匿人口,多的成千上万,少的也有几百人,只要随便报几个人口出来,缴点罚银走个过场也就过去了,只要不清查田地就动不了大筋骨,没有人会把这当成多大的事。
但提商贾之税就不一样了。
原本商路开通之前,根据尚书省、户部与鸿帝的商议,是按三十税一收取,这个在朝堂上并无争议。
但鸿帝睡了一觉起来,就将商贾所缴之税给翻了倍,这事就大了。
当即便有官员出班反对:“陛下不可!若赋税提至如此,商贾断无活路,刚通的商道就断了!”
“陛下,不可如此啊。”
有第一个反对的站出来,就会有更多的人出来,片刻间有二三十人出列,恳请鸿帝收回旨意。
其实将商贾的税提至十五税一,按常理来说,与这些朝官没什么关系,但事实上却是关联大了去了。
大周有荐仕之法,如今在朝为官的,大多数都是各大门阀世族荐仕为官。
也就是说,大周的官员,有相当一部分人是被各大门阀世族推举出来当官的。
这些人或许自己从没做过商贾之事,但其背后的家族肯定是有人在从商的。
鸿帝开通四方商路,那些世家大族比普通人更先闻到腥味,世家大族从商者不甚凡几,都想在商路开通之初占据有利之势。
所以很多大家族都投了海量的银钱在其中,组建商队,收购货物,就等着狠赚了。
鸿帝现在这么一道旨意,这是要割各大家族的肉,这些官员岂能同意。
“陛下,不可啊,若是如此天下就乱了啊。”
“陛下,商贾虽低贱,但也是大周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啊!为了天下稳定,陛下此举非明君所为,老臣,愿以死为谏!”
二三十个官员纷纷跪倒在地,口呼万岁,让鸿帝为了天下安稳,不可轻提商税,更有人要头碰金柱,以死谏之。
鸿帝的怒气慢慢上升,脸色也渐渐黑了下来,这些官员口口声声说是要为天下而想,替商贾请命,实则全是为自己身后的家族争取利益。
这还是提商贾之税,若是均田,怕不是要造反了吧!
鸿帝按下怒气,他的本意也不在此,提高商税无异于杀鸡取卵,他又怎不清楚。
“即然诸位爱卿都皆持反对之议,朕便收回旨意。”鸿帝长叹了一口气,这道旨意又收了回来。
“陛下圣明!”
一众官员也长吐了一口气,他们背后家族的利益保住了。
这事议过,就剩得第二条旨意了,那就是清查隐匿人口之事。
虽然说查隐匿人口不是什么大事,推几户出来造个册就行了,但蚊子也是肉,便又有人要出来反对。
这次鸿帝就没什么好脸色了,还不待出班的官员先开口,便道:
“此次清查人口,势在必行,意在提高徭役,殿上众位爱卿,若尔等家中有隐匿的人口,自报上来可免罪,若是数量众多,定罚不饶!”
要出班反对的官员又默默的把脚缩了回去,刚才反对了提税之议,现在看得鸿帝阴沉的脸色,若是还反对这个,怕是屎壳郎点灯了。
“老臣有罪!”
姜守业迈步而出,当庭跪倒:“陛下,老臣贱内瞒着老臣,私收流民二十户,七十余人,望陛下开恩。”
“老臣也有罪!”上官云冲也迈步而出。
接着是张兴、吏部尚书洪泽,皆自称有罪,自报隐匿人口。
太和殿内一片骚动,鸿帝刚一开口,几个老臣近臣,便纷纷自报其隐匿人口之罪,皆暗猜他们这般举动,是不是鸿帝这回要动真格的了?
隐匿人口实则是大罪,按大周律,隐匿人口哪怕只一人,也会被罚流徒三年之刑,拐卖贩卖者流徒三千里充军,罪重者则斩。
但以往清查人口时,各世家豪族都是贿赂造户册的官员一番,能糊弄就糊弄,实在糊弄不过去时,才会推几户人出来,缴点罚银了事,也没人把大周律当真。
现在这些老臣争先恐后的出来自认其罪,莫非要起大风了?
一众官员彼此互看一眼,皆不敢做声,看看情况再说。
鸿帝见得几个老臣这般,显得又吃惊又愤怒,手用力的拍在龙案上:“尔等都是朝中老臣,竟然也隐匿了人口,好啊!真是好啊!”
文武百官见得鸿帝怒气冲天,顿时噤若寒蝉,刚才那几个想反对重造户册的官员,都暗自庆幸没有触到鸿帝的霉头。
姜守业与上官云冲等趴在地上,屁股撅得老高,头埋在双臂间,齐声高呼:“求陛下开恩,老臣一时糊涂!”
鸿帝怒气满脸,沉声道:“尔等乃朕之重臣,竟然也行如此之事,看来天下间普遍如此吧!”
鸿帝威严的目光在太和殿内扫过,一众文武百官皆低头不语,这等事大家心知肚明,谁的屁股能干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