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接卢大书《炕头诡事》中的桥段。
且说游方道人言之凿凿,府里下人却不屑一顾。
钱老爷眉宇间似有阴晴,却没有表露出来,毕竟他钱家世代在南洋出海行商,之所以做出这么大的家业,靠的就是一个字“稳。”
出海行商和内陆行商是完全不同的概念。要说内陆行商,讲究诚信经营,物美价廉。其中大东家大商铺,还会贱买囤货,易手赚差。
可是出海行商就完全不同,这一船货物出海。最先要保证的就是船只能够平安抵达目的地。其余什么诚信、仁义、价格、质量全部都是空谈。要是人和货都不能平安靠岸,说什么都是白扯。
其次就是船只靠岸之后,还要过了码头商帮混子这一关。其间少有钱财买通,大都是武力火拼。毕竟你是到了外族地界经商,人家怎么可能收了几个好处就能让你上岸?将船上的人都杀了,岂不是船上的所有货物钱财都是自己的?
所以钱家才会大力发展造船之术,其中蹈海龙船和御海大帆儿都是为了震慑码头的商帮混子,使其不敢萌生抢船的歪心思。要真是惹恼了钱家船队,别说是区区一个码头,真要是气急了,全船出动灭一个南洋小国都易如反掌。
最后就是回船,载着通商赚来的钱银,或是以物易物换来的器物,想要平安运回来,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事。只因山有山匪,路有路霸,甚至当年黄河两岸都是河匪。更别提茫茫海上,也不乏海盗之流。
故而船坚炮利、舵手稳当、海图明确、妈祖保佑,就成了钱家出海行商的致胜法宝。其实归根结底还是一个字,那就是先前提到的“稳”字。
万事“稳”字当头,只有好处没有坏处。
所以钱老爷拉住了游方道士的衣袖,即便是他的言语有些刺耳难听,但是毕竟是一介方外之人。说出来的话多多少少也有些分量。
“阿福闭嘴。”钱老爷回头对着下人呵斥道,然后继续对着游方道人开言,“刚刚下人出言不逊,还请道长见谅。既然道长不愿泄露天机,我也不会强人所难。”
钱老爷这话说的语气平和,完全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。道士听在耳中,也不由得点了点头。
“钱老爷如此身份,说起话来不骄不躁,不急不嗔,如春风拂面,暮雨延延。”道士抱着拂尘,语气中颇有一丝恭维。
“道长说笑了。”说话间,钱老爷的眼神在白毛石头上一扫。
那游方道人是何等人物,一眼就看出了钱老爷的心思,“放心,这石头贫道自会留下。”
说完便将不大的白毛石头递到钱老爷手中。
入手之时,钱老爷只觉得这东西触感怪异,好似捧了一团老猫的胡须。虽不扎手,但也没有一点柔软的感觉,摸上去稍有韧性。
“谢过道长。”钱老爷说着,又给下人使了个眼色。
那下人立刻会意,退到了后屋不一会就又走了出来。只不过这次手里捧着一个盖着红布的托盘。
下人的双手拖着,都有些费力。故而道人既没有透视眼,也没有揭开红布盖头,就知道其中装盛的必定是金锭无疑。
“道长割爱献宝,我也不会亏待道长。区区薄礼,还请道长笑纳。”钱老爷说着,下人便将托盘递到了道士的眼前。
谁料道士一摆拂尘,口中念道无量天尊,方才开口道:“贫道云游四海,空心遁世,怀中碎银几两,足够果腹之用。如果钱银带的多了,往后时日贫道无论游历到何处,都会看山不是山,看水不是水。满眼铜臭气息,如何豁达方外之心?”
说完便用拂尘一抵,将托盘送回到下人怀中。